一地秋白的博客

“开宝马车，喝污染水，显然不是我们期待的现代化。”

“只有实行严格的制度，最严密的法治，才能为生态文明建设提供可靠保障。”

“今后我国要严格执行最严格的环保制度，向钢铁一样从严执法。”

这些话语录是谁的，是环保部长周生贤的。

虽然周部长的语录不可能一句顶一万句，却也是掷地有声的。

不过有些疑问：开宝马车的，和喝污染水的，是一个人吗？开宝马车的，在自己故乡的河流边建了一个重度污染企业，把自己家乡的河流土地和地下水全部污染了，自己却把一大堆钞票存进了银行卡里。

故乡的人喝着污染水的时候，宝马车开远了，去找没有污染的水喝。去找一片没有污染的土地盖房子，把他乡当故乡。然后再建一个工厂，再污染一块土地，再开着宝马车到另一个没有污染的地方盖房子，喝没有污染的水。

留在故乡的不但是污染的水，还有污染的土地，还有被污染的庄稼，还有被污染的人。

还有做的更大的开宝马车的，把故乡污染了，宝马车也不要了，揣着钱到美国去了，到加拿大去了，到澳大利亚去了。此地空余黄鹤楼，人们喝污染水的时候，骂声小老板，还能听得见。那些大老板跑外国去了，骂他一千句，他也听不见。

周部长的语录不错，但是他忘记了一个基本现实，开宝马车的和喝污染水的，不是一个人。

开宝马车的不喝污染的水，喝污染水的不开宝马车---这就是环保语录的悖论。

还有一个疑问是：实行最严格的制度和最严密的法治问题，也是一个悖论。假若看我们的环保制度，是世界上最严密的制度。哪怕是一个三个人的工厂，都会有自己的环保制度。开工之前，都会有环保部门进行环评。但是这些制度管用吗？这些环评有用吗？制度是让检查环境的人看的，环评的结果是花钱买来的。这样下去，再严格的制度也是挂在墙上的一张纸，再严格的环评结论也是夹在本子里的一张纸。假若周部长不把你们环保部和各级环保局搞环评的人搞得严格一些，不让他们收钱收物收卡，才能从环评这个第一个关口严格起来，不然所有的严格制度都是一句玩笑话而已。

最严密的法治也是一个悖论。我们的环保法不够严密吗？不，够严密的。但是再严密的法律，不被严密的执行，都不能叫严密。各级环保部门不是把打击破坏环境的违法案件放在第一位，而是把罚款放在第一位。罚了款之后，发工资了吗，喝酒了招待了，根本没有拿出来进行污染治理，这样的法治越严密，罚款越多，反而污染越严重。就是环保法在环保部门得到了严密的执行，最后法官不严密也不行。他们厅长副厅长四五个人敢于集体招妓，难道还不敢顺手轻判破坏环保法的老板。判重了，以后招妓谁来买单？

周部长语录很好，但是仅仅是语录，那是没有意义的。假若你的手下只会罚款，那只有加重了企业负担，让污染企业更缺少治理污染的资金。

像钢铁一样从严执法，也是一个悖论。各级环保部门不直接受环保厅环保部领导，而是接受地方领导。头头是地方任命的，对地方负责，不对环保部和国家负责，谁敢肯定地方环保部门就跟环保部保持一致而坚决查处地方的污染企业？有些污染企业恰巧是地方的龙头企业，铲除了关闭了地方到哪里增加税收？现在是经济社会，地方最大的老板往往统领了一个地方的权力，别说是地方环保部门了，就是地方政府都让他们三分，难道地方环保部门敢于对于他们像钢铁一样从严执法？

前几天台湾一个面包店老板做广告说我的面包和台外地区领导人一样软，这句话震动了台湾民众。其实我们的环保执法也是和面包店老板说的一样，和面包一样软。去年坐火车经过西南几个省份，看见不止一家企业的大烟囱里冒着滚滚狼烟，但是哪个地方环保部门敢于冒地方之大不韪，来查处这些企业。环保部门的人肯定知道，现在在稍微发达一点的地方，上哪儿找一条没有被污染的河流？上哪儿去找一片纯粹的蓝天？环保部门知道，环保部长知道，但是他们都没有能力像钢铁一样从严执法，就只好像面包一样执法了。可以说，现在的环保部环境执法力度，还不如一期《焦点访谈》曝光一个地方污染案例。地方看了《焦点访谈》，就害怕了，就开始治理污染了。这一点，不知道环保部长明白不明白？

周部长的语录很好，但是执行起来很不好。地方环保部门，谁要像钢铁一样执法，谁就会丢掉官帽子，这就是钢铁执法的悖论。

因此，周生贤部长的语录，就是给大家提出了三个悖论。谁来解决这三个悖论，恐怕一个周部长的力量是不够的。

有一首诗《河流的比例》，附在这儿，算是一个结尾。

《河流的比例》

河流里有八百条鱼

河岸上有一千个钓鱼的人

拥挤的不是浪花是垂钓者的太阳伞

稠密的不是鱼是鱼竿和鱼钩

一个钓鱼的人掉进河流里

鱼说：河流里有八百零一条鱼

河流里有七百条鱼

码头上停靠了一千艘渔船

螺旋桨绞碎了平静的涟漪

船帆鼓起来吹走了风

一个救生圈掉进了河流里

鱼说：河流里有七百零一条鱼

河流里有六百条鱼

一千个渔民撒下一千张网

捞上来的不是鱼是河流的喧嚣

是早恋的人丢下的避孕套和手纸

一根网绳掉进了河流里

鱼说：河流里有六百零一条鱼

河流里有五百条鱼

一千个人背着一千个打渔机

鱼兜里装着的不是鱼是河底的烂泥

是枯萎的水草和腥臭的蓝藻

一个打渔机的电瓶掉进了河流里

鱼说：河流里有五百零一条鱼

河流里有四百条鱼

河边沙滩上有一百只等待鱼的鱼鹰

鱼鹰嘴里噙着的不是鱼是自己的羽毛

是散落的方便面碎渣和一块发紫的面包

一只鱼鹰掉进了河流里

鱼说：河流里有四百零一条鱼

河流里有三百条鱼

一千个人往河流里倒一千瓶鱼疼精

被毒习惯了的鱼没有死也不会死

鱼的孩子们夭折了尸体沉落河底

一个鱼疼精瓶子掉进了河流里

鱼说：河流里有三百零一条鱼

河流里有二百条鱼

一千个工厂往河流里排放一千条污水

鱼们的心肺被污水染黑了

鲈鱼鲶鱼泥鳅变成了喷出黑水逃命的乌贼

一个厂长的帽子掉进了河流里

鱼说：河流里有二百零一条鱼

河流里有一百条鱼

河边就有一千个烧烤店倾倒一千盆垃圾

鱼们的肚子里塞满了食用塑料手套

以后河流里所有的鱼都是塑料鱼

一个老板的盆子掉进了河流里

鱼说：河流里有一百零一条鱼

河流里最后剩一条鱼

管理河流的环保局增加到一千个人

那条鱼肚皮朝上吐出一个水泡死了

为最后一条鱼收尸的是环保局所有人员

环保局长说：有资格当环保局长的

是那条最后浮上水面的鲫鱼